最令我驕傲的一句話——我是中國人

最令我驕傲的一句話——我是中國人

文/周添成

　　歲末年初時，一家人打掃衛生準備過年。我也沒閑著，動手打掃起自己的那片小天地——書房。與往常一樣，當翻到那本紀念相冊《我是中國人》時，我都會忍不住深情地多翻幾回、多看幾眼。其實，無論照片的拍攝、圖片的編排，還是印刷的質量，這本相冊都算不上上乘，但我一觸碰到它，就仿佛有魔力一般，過往的許多人和事，都會一一浮現。

　　事情發生在上世紀80年代末。那時，浙江著名僑鄉青田計劃為其旅居意大利的僑領胡錫珍先生出一本紀念相冊，以表彰他熱心公益、造福桑梓的善舉與愛國愛鄉的情懷。相冊出版前，青田縣僑辦來電來函，盛情邀請我擔任該相冊的顧問。這是一件好事，我欣然答應。相冊的名字是胡先生經常掛在嘴上并廣為流傳的一句話“我是中國人”。原來二戰以后，出于謀生的需要，華僑陸續加入居住國國籍，華僑社會逐漸變成華人社會，而胡先生雖然妻子是意大利人，好多親朋好友也入了當地國籍，可是他自己卻拒絕加入，理由就是“我是中國人”。

　　“我是中國人”雖然是一句再普通不過的話語，卻道出了千千萬萬華僑（尤其是老一代華僑）的心聲。眾所周知，在1955年萬隆會議上，周恩來總理為了消除東南亞各國家對我國的疑慮，有利于海外僑胞的生存與發展，代表中國政府宣布我國不承認雙重國籍。這樣，許多僑胞不得不放棄手中持有的中國護照，從感情上來說，這對于他們而言是一種痛。記得1986年的一天，我在杭州會見并宴請一對來自英國的溫州籍劉氏夫婦。席間，劉先生從口袋里掏出好幾本護照，臉帶苦澀地說：“就是沒有一本中國護照?！彼f，當年入籍英國時，在英女皇像前宣誓，那么難受，多希望有朝一日能擁有中國護照。我緊緊地握著他的雙手，表示理解，并向他解釋了相關僑務政策，歡迎他們常來常往，回家鄉看看。

　　當然，確實有不少華僑寧可在創業求職上受到種種限制，在出國旅行時遭到種種刁難，仍始終不肯放棄中國國籍。不過隨著形勢的深入發展，僑務政策的深入人心，僑胞越來越體會到祖國對他們的關心與愛護，在條件允許下，我國許多華僑相關優惠政策都適用于華人。因此，1979年改革開放伊始，港澳同胞、海外華僑華人率先返回故里，捐資辦學、扶貧救災、辦公益事業，從來料加工到四引進（引進資金、引進人才、引進技術和引進設備），可說都立下了汗馬功勞。據統計，他們的投資占全國引進資金總數的70%以上，他們的貢獻讓人刮目相看。

　　“我是中國人”這句話樸素無華，卻充分體現了中華民族的骨氣?，F實中，這句話擲地有聲。比如，抗日戰爭時期，東南亞華僑華人在以僑領陳嘉庚先生為首的南僑總會領導下，掀起一場轟轟烈烈的抗日救亡運動，廣大僑胞就是在“我是中國人，祖國的事就是自己的事，今天祖國有難，自己必須無條件地出錢出力，乃至獻出生命”這種意識的推動下，抗日期間海外僑胞的捐款與匯款總數達到國民政府軍事支出的1/3。有成千上萬的華僑青年，告別父母妻兒，奔赴延安參加抗戰。有數以千計的機工組成南橋機工隊，開赴滇緬公路，出生入死，保證抗日生命線暢通。他們當中的許多人把熱血灑在了祖國的大地上，可歌可泣！日軍占領南洋期間，僑胞中一些有志之士不愿當亡國奴，同當地人民組成抗日聯軍，出沒于山區，開展游擊戰，打得鬼子無安寧之日。日寇對占領區實行軟硬兼施兩手，一邊大肆逮捕殺害抗日分子，一邊利誘收買社會名流為其服務?？墒?，就有那么一些硬漢，他們不愿為虎作倀。比如，我的母?！婌`中學校長陳充恩先生，是一位著名教育家，他主政的鐘靈名聞遐邇，日本侵略者想請他出來工作，他得知后，在學生家長幫助下逃進金馬崙深山，過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農耕生活。日本投降后，他立即下山，著手復辦鐘靈。又如我所認識的著名南洋問題專家、暨南大學教授劉士木先生，日本南侵時躲進山區，過著清貧的生活，潛心鉆研，寫出有分量的日本侵華專著，誓不與敵人合作。還有三十年代著名作家與詩人、“日本通”郁達夫，寫過不少抗日文章，隱姓埋名，避居印尼。雖然最終被日本憲兵殺害，但他的錚錚鐵骨一直得到人們的贊頌。日本鐵蹄所到之處，關閉各類學校，改辦日語學校，許多華僑家長（我的家長就是其中一員）寧可讓子女荒廢學業待在家中，也不愿送子女去接受奴化教育。以上這些都是發生在抗日戰爭時期的真實故事。如果再回溯到1840年的鴉片戰爭，更不難看出，中國的近代百年是一部被侵略受壓迫的歷史，也是中國人民反侵略、反壓迫的斗爭史。而在期間，“我是中國人”五個大字從未間斷，一直在閃耀光芒。

　　在我國各類文學藝術作品中，作者塑造了一個又一個英雄人物的光輝形象，用來詮釋“我是中國人”的深刻內涵。比如近兩年常在電視臺熱播的電視連續劇《偽裝者》。該劇以抗日戰爭中汪偽政權成立時期為背景，通過上海明氏三姐弟的視角，講述了抗戰時期上海灘隱秘戰線上國、共、日三方殊死較量的故事。電視劇中，大姐明鏡與大哥明樓的一次對話，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明鏡發現弟弟明樓在汪偽政權里當官，非常憤怒，責令他在已故父母牌位前下跪，厲聲問道：“你到底是誰？”明樓卻很坦然地回答：“我是中國人！”再追問他回上海來干什么？他還是很坦然地回答：“做中國人應該做的事情?！泵鳂堑倪@兩句答詞道出了民族危亡時刻所有有骨氣的中國人的心聲，棒極了！

　　文章寫到這里，本可以結束了，但最近收看了著名舞蹈藝術家金星主持的一檔節目，就再啰嗦幾句。節目里，金星說她差一點入了比利時國籍。當年她在比利時的兩所舞蹈學校任舞蹈教練，收入不匪，男友也在比利時，生活過得有滋有味。一天，一位律師朋友問她想不想拿到比利時護照永久定居比利時，她聽了很高興，又征得男友的同意決定留下來?？墒呛髞淼教迫私仲徫?，看到商店招牌上的漢字將與自己無緣的時候心里非常難受，于是她放棄申請，回國了。嘉賓問她：“是出于愛國心嗎？”她回答說：“因為我是中國人?！蔽艺J為，金星鏗鏘有力的回答是接受中華文化的結果。因此，我借此機會向海外僑胞進一言：一定要讓自己的后代學習華文，接受中華文化的熏陶，常帶他們回鄉，尋根問祖。這樣，他們才能夠像歌曲《我的中國心》里所唱的那樣：洋裝雖然穿在身/我的心依然是中國心/就算生在他鄉也改變不了/我的中國心。（作者系浙江省華僑華人研究會顧問、《錢江僑音》審讀委員會委員、馬來西亞歸僑）